- 即使在這樣的時候:貧窮每天有增無減地使他驚駭不已;他的頭腦成了苦難的寵物,逐漸變得破爛不堪;他渾身上下到處鼓起了膿包,酷似面對災難的昏暗而睜大的淚眼;他害怕那堆垃圾,他被拋在這里,也許由于他和垃圾是同類吧——即使在這樣的時候,只要一想到可能得到的回報,他就會感到無以複加的恐懼。迄今為止的所有黑暗比起那種擁抱帶來的濃厚悲哀又算得了什麼呢?一經這種擁抱就會失落一切。醒來時不是有一種未來無望的感覺嗎?不是在毫無目的地浪游四方而沒有經曆各種危險的權利嗎?不是只好千百次地允諾不去死嗎?也許正是因為這種不愉快的回憶十分執拗,三番五次地湧上心頭,他才在碎屑殘渣中覓到一席之地得以苟延殘喘吧。 0 0 0
- 我願坐在誰身邊, 唱一支歌來催眠。 我願輕輕哼唱著搖你入睡, 守護你沉入又走出夢寐。 我願是房屋里唯一的人, 懂得什麼叫夜涼如水。 我願向里里外外四下里傾聽, 向你,向世界,向森林—— 時鍾敲響著召喚每一個人, 人們直看見時間的底蘊。 下邊走過一位陌生人, 驚起奇怪的犬吠數聲。 隨後是一片寂靜。 我睜大雙眼對你凝睇。 他們輕輕扶著你讓你離去, 正當有什麼騷動在黑暗里。 0 0 0
- 這些墳墓中是否有生命的余味?而蜜蜂,它們是否在花的嘴里找到了一個緘默著的近乎詞的東西?哦,花兒,我們的幸福本能之囚徒,你們是否與我們血脈里的死亡一道返歸我們?花兒啊,如何才能擺脫我們的支配?如何才能不成為“我們的”花兒?玫瑰是否在疏遠我們,以她全部的花瓣?她是否只想成為玫瑰,僅僅是玫瑰?在如此多的的眼瞼下作無人之眠? 0 0 0
- 你還會流淚嗎?不會了。你淚水的力量和奔流, 你已經將之化為你成熟的凝望, 你正在將你身內所有的液體 轉化成一個強健的存在,那個存在 上升著循環著,狀態平衡而又盲目莽撞。 0 0 0
- 玫瑰,哦純粹的矛盾,欣喜, 在如此多的眼瞼下作 無人之眠。 我看見你,玫瑰,微微開啟的書, 包含如此多的書頁 寫有具體明晰的幸福 而無人得以解讀。魔法之書, 向風兒敞開,閉上眼睛 才能閱讀…… 蝴蝶從那里撲翅而出 有了同樣的思路。 0 0 0
- 我不要這些半虛半實的假面, 甯願要木偶。實心的木偶。 我願意忍受填塞的身軀,牽引線, 給人看的臉。在此。我在戲台前。 即使燈已熄滅,即使告訴我: 散場了——,即使虛空 隨灰色的氣流從台上傳來, 即使不再有沉寂的先祖 與我同座,不再有女人, 甚至不再有棕色斜眼的男童: 我仍然在此。觀看永無終止。 0 0 0
- 我們只是路過萬物,像一陣風吹過。 萬物對我們緘默,仿佛有一種默契, 也許視我們半是恥辱,半是難以言喻的希望。 0 0 0
- 全部世界曆史都被誤解了,這可能嗎?已往的曆史都是虛假的,因為人們總是談論大眾,談論彙聚在一起的眾人,而不去注意個人(眾人圍攏在個人身旁,因為他是陌生的瀕死者),這可能嗎? 是,這是可能的。 堅信必須追補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發生的事情,這可能嗎?必須回憶每一個生活在過去年代的先人,而且確實知道他們的情況,不使自己被持其他見解的人說服,這可能嗎? 是,這是可能的。 所有這些人都對一種從未存在過的”已往“了如指掌。這可能嗎?一切真實性對他們來說都等于零,他們的生活與一切無關,宛如空屋中的掛鍾一樣擺動著,這可能嗎? 是,這是可能的。 0 0 0
- 是的,春天大概需要你。某些星辰 大概要求你察覺它們。從逝去的事物 曾經湧起一朵波浪,或者當你路過 敞開的窗門,一陣琴聲悠悠傳來。 這一切皆是使命。但你是否完成? 你不是始終分心于期望,仿佛一切 向你預示了一個愛人的來臨? (你讓她何處藏身,既然偉大而陌生的思想 在你身上進進出出,時常留在夜里。) 倘若渴望愛情,你就歌唱戀人吧! 她們聞名的感情遠未達到不朽。 那些被遺棄的戀人,你幾乎妒忌她們, 似乎她們比被滿足者愛得更深。 始終重新開始不可企及的贊美吧; 你想:英雄與世長存,縱使毀滅 也只是他存在的憑借:最終的誕生。 0 0 0
- 愛,很好;因為愛是艱難的。以人去愛人:這也許是給與我們的最艱難、最重大的事,是最後的實驗與考試,是最高的工作,別的工作都不過是為此而做的准備。所以一切正在開始的青年們還不能愛;他們必須學習。他們必須用他們整個的生命,用一個長久的專心致志的時期,愛就長期地深深地侵入生命——寂寞,增強而深入的孤獨生活,是為了愛著的人。愛的要義並不是什麼傾心、獻身、與第二者結合(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結合呢,如果是一種不明了,無所成就、不關重要的結合?),它對于個人是一種崇高的動力,去成熟,在自身內有所完成,去完成一個世界,是為了另一個人完成一個自己的世界,這對于他是一個巨大的、不讓步的要求,把他選擇出來,向廣遠召喚。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