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實並非紙上之物,它就在我們身邊,每天左右無數生死。 0 0 0
- 面對壓迫、掠奪和遺棄,我們的回答是:活下去。無論洪水、瘟疫、饑荒、災難,還是連綿不絕、永不停息的戰火,都無法戰勝生的頑強,生命對死亡的優勢。 0 0 0
- 現實並非紙上之物,它就在我們身邊,每天左右無數生死,同時也滋養著永不枯竭、充滿了美好與不幸的創作源泉,我這個四處漂泊、思鄉心切的哥倫比亞人只是蒙幸運女神的眷顧。 0 0 0
- 幸好,拉美和加勒比地區還有一項決定性的儲備,那是一種足以改變世界的能量,即,危險的國民記憶。它是一筆巨大的文化遺產,作為一項最早的多功能原材料,時刻陪伴在我們左右。它是一種抵抗文化,藏在語言的角落里,體現在手工業者的保護神,民眾抵抗殖民教會所創造的真正奇跡——黑白混血的聖母像上。 0 0 0
- 更糟的是,在這一百年里,我們還喪失了十九世紀最可貴的美德:狂熱的理想主義和對感情的重視,對愛的恐懼。 0 0 0
- 首先,請原諒我坐著說話。因為如果我站著,恐怕會嚇得兩腿發軟,癱倒在地。真的!我原以為,這輩子最可怕的五分鍾會是在一架飛機上面對著二三十名乘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對著兩百位朋友。說到這兒,正好給了我一個由頭談起文學。對我而言,文學創作就和登台演講一樣,都是被逼的。我承認,為了不來開這次大會,我什麼點子都動過:我想生病,染上肺炎;想理發,讓理發師用刀割了我的脖子;最後,我靈機一動,不穿西裝,不打領帶,這樣,正式會議應該就會謝絕我入場了。可我忘了,這里是委內瑞拉,穿件襯衫哪兒都能去。 0 0 0
- 我也一向認為:作家之所以是作家,並無過人之處,不過是除了這行,別的什麼都干不了。 0 0 0
- 文學創作就是催眠。作家給讀者施催眠術,讓他什麼也不想,只想作家正跟他講的這個故事。想讓讀者長眠不醒,得要大量的釘子、螺釘和鉸鏈。我把這個叫木匠活,也就是講故事的技巧、寫作技巧和電影制作技巧。靈感是一回事,情節是另一回事,如何將情節呈現出來,變成真正能吸引讀者的文學作品,沒木匠活,做不了。 0 0 0
- 拉丁美洲唯一的曆史傳奇便是上世紀末和本世紀初的軍事獨裁者。許多曾是自由派的軍事領袖,後來都蛻變為專制野蠻的暴君。我堅信,如果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能打贏那三十六場戰爭中的哪怕一場,他也會是其中一員。 0 0 0
- 這令人震驚的現實在人類史上曾經只是個烏托邦式的空想,而我們這些相信一切皆有可能的寓言創造者有權相信:反轉這個趨勢,再烏托邦一次,還為時不晚。那將是一種全新的、顛覆性的生活方式:不會連如何死,都掌握在別人手里,愛真的存在,幸福真的可能,那些注定經受百年孤獨的家族,也終于永遠地享有了在大地上重生的機會。 0 0 0
- 我們擺脫了西班牙人的統治,卻沒有擺脫瘋狂。 安東尼奧·洛佩斯·德聖安納將軍三任墨西哥獨裁者,曾為自己在“糕點戰爭”中失去的右腿舉辦隆重的葬禮;加夫列爾·加西亞·莫雷諾將軍如專制君主般統治了厄瓜多爾十六年,死後身著戎裝,胸前掛滿勳章,端坐在總統寶座上供人吊唁;馬克西米利亞諾·埃爾南德斯·馬丁內斯將軍,薩爾瓦多的暴君,神智學者,曾慘無人道地一次性屠殺了三萬農民,還發明了檢測食物是否有毒的鍾擺,下令用紅紙罩住路燈,以防猩紅熱;特古西加爾巴中心廣場上的弗朗西斯科·莫拉桑將軍像,其實根本是奈伊將軍像,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二手貨。 0 0 0
- 哥倫比亞早早地飽嘗了不平等的政體、宗教為本的教育、原始的封建制和根深蒂固的中央集權制帶來的危害。首府波哥大高高在上,脫離現實,自我陶醉;兩大黨派亦敵亦友,天長地久;大選血流成河,落入人為操控;古往今來,就沒有哪任政府真正為人民著想。兩大政黨,二十九場內戰,三場軍事政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哥倫比亞社會似乎魔鬼附體,厄運纏身。遭受壓迫、深陷苦海的祖國漸漸學會了強作歡顏,甚至苦中作樂。 0 0 0
- 萬物毀滅,潮氣漫天,黑夜無盡,唯一活下來的只有蟑螂。 0 0 0
- 在這兒,我下定決心,斗膽提議,此時此刻,讓我們設計建造一艘能躲過核災難的記憶方舟,往時間的海洋里扔一只漂流瓶,讓新人類了解蟑螂無法傳遞的信息:這里有過生命。我們曾飽經磨難,忍受不公,但我們也曾體驗過愛,甚至幻想過幸福。我們要讓生活在所有世代的人知道:災難由誰造成;是誰對我們的呼籲充耳不聞,無視我們對美好和平的生活方式的向往;又是什麼混賬發明,出于什麼齷齪的利益,讓我們在宇宙間消失。 0 0 0
- 阿爾瓦羅干過各種各樣奇怪的行當,遇險無數。 而我最欣賞他的,是他教師般無私奉獻的精神。他一心想做教師,卻因為熱衷台球這個不良嗜好,從未如願。我所認識的作家中,沒有誰像他那樣關心他人、尤其樂于提攜後輩的。他煽動年輕人違背父命,投身詩歌,用禁書毒害他們,用巧舌迷惑他們,鼓勵他們闖蕩世界,堅信在這世上做一個詩人還不至于餓死。 這麼難能可貴的品質,最大的受益人是我。 0 0 0
- 然而,奇怪的是,世界危機越嚴重,會議就越多,規模就越大,成本也越高…………只要願意,可以在會議上出生,在會議上成長、成熟——除了趕場之外,絕無中斷——直至在此生的最後一場會議上死亡。這不是危言聳聽,絕對可行。 0 0 0
- 然而,我感動于墨西哥政府授予我的這份榮耀,還不僅僅因為墨西哥是我生活過、並正在其中生活的國家。總統先生,我還認為,貴國政府的這枚勳章也同樣授予了所有棲身于墨西哥的流亡者。我明白,我不能代表任何人,我的情況並沒有代表性。我也明白,我目前在墨西哥的生存狀況,與近十年來絕大多數僥幸逃來的難民不可相提並論。不幸的是,在我們生活的這片大陸,獨裁仍未遠去,屠殺尚在眼前。今時今日,有太多被逼無奈的流亡,不同于我當年的自願選擇。雖然,這是我個人的言論,但我知道,許多人會有同感。 總統先生,感謝您打開的這扇門。拜托,無論如何,千萬別關上。 0 0 0
- 寫下每一行字,我都會祈求詩神的庇佑,運氣時好時壞。詩神不易親近、未卜先知,其力量從來都超越對一切充耳不聞的死亡之神。我希望寫下的每個字,都能體現我對它的虔誠。 0 0 0
- 語言從未像今天這樣威力巨大。在語言的統治下,人類即將邁入第三個千年。所謂圖像正在取代語言、語言要遭滅頂之災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相反,圖像使語言威力倍增。現實生活中的巴別塔從未像今天這樣氣勢恢弘,包括這麼多有影響、有權威、有意志的語言文字:報紙雜志、休閑圖書、廣告海報上自創的、遭蹂躪的,抑或被神聖化了的文字;電台、電視台、電影、電話、揚聲器里說出來、唱出來的文字,大街上醒目的粗體標語、陰暗處耳邊的甜言蜜語。因此,不,要遭滅頂之災的是沉默!同一個意思,在這麼多語言里有這麼多不同的說法,要想全搞明白,可不容易。于是,各種語言便離家漂泊,相互混雜,殊途同歸地奔向早晚誕生的地球語。 0 0 0
- 五次戰爭,十七次軍事政變,還冒出一個惡魔似的獨裁者,打著上帝的旗號率先開展了拉丁美洲當代的種族文化滅絕。與此同時,兩千萬拉美兒童不滿兩歲夭折,超過一九七〇年以來歐洲出生的人口總數。鎮壓與迫害造成的失蹤人口近十二萬,好比烏普薩拉全城市民不知去向。難以計數的孕婦被捕後,在阿根廷監獄分娩,嬰兒被軍政府秘密送養或送進孤兒院,至今下落不明。為了讓此類事件不再發生,約二十萬拉美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其中有十多萬喪身于尼加拉瓜、薩爾瓦多、危地馬拉這三個中美洲恣意妄為的小國。若以相同比例換算至美國,相當于四年內橫死一百六十萬人。 0 0 0
- 現實是如此匪夷所思,生活在其中的我們,無論詩人或乞丐,戰士或歹徒,都無需太多想象力,最大的挑戰是無法用常規之法使別人相信我們真實的生活。朋友們,這就是我們孤獨的症結所在。 0 0 0
- 自我追尋的路上荊棘叢生、鮮血淋漓,他們走過,我們在走。用他人的標准解釋我們的現實,只會讓我們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拘束,越來越孤獨。 0 0 0
- 真真假假的話語,無處不在的引號,有意無意地犯錯,惡意操縱,惡意歪曲,讓新聞報道成為致命武器。出處來源都“絕對可靠”——來自消息靈通人士,來自不願透露姓名的高官,來自無所不知、但無人見過的觀察家……借此肆意中傷,自己卻毫發無損。不公布消息來源的做法成為作者手中最有力的擋箭牌。 0 0 0
- 同胞奧古斯托·拉米雷斯在飛機上對我說:想知道誰老了很容易,就看他是不是說什麼都會扯上趣聞軼事。我跟他說:要真這樣,那我剛出生就老了,寫的作品也全是老朽之作。 0 0 0
- 最後一聲爆炸。一分鍾後,人類死亡大半,陸地濃煙滾滾,灰塵蔽日,世界重新陷入混沌。冬日,下著橙色的暴雨,刮著寒冷的颶風。海洋上氣候顛倒,陸地上江河倒流。魚兒在沸水中渴死,鳥兒找不到天空。積雪覆蓋撒哈拉沙漠,冰雹砸毀廣闊的亞馬遜雨林,一把將它從地圖上抹去。地球從搖滾樂與心髒移植的時代重歸早期冰河時代。滅頂之災于黑色星期一下午三點降臨,有特權躲進防空洞的人和極少數幸存者只是暫時保住性命,之後還是會因恐怖的記憶而死去。萬物毀滅,潮氣漫天,黑夜無盡,唯一活下來的只有蟑螂。 0 0 0
- 我在這片土地上年輕過、落魄過、幸福過,我對它一往情深。 0 0 0
- 曆史上眾多的戰亂與傷痛,源于世世代代的不公和無休止的苦難,而非千里之外的詭計陰謀。 0 0 0
- 我寫作的方法便如剛才所說:事先根本不知道要寫什麼,寫多少。得先想故事,有好故事,腦子里多過幾遍,等它慢慢成形。想好了——有時候要想好多年,《百年孤獨》就足足想了十九年——想好了,再坐下來寫,接下來就是最麻煩、最無趣的階段了。想故事最有趣,要怎麼把故事編圓,一遍遍想,一遍遍琢磨。那麼多遍想下來,真要動筆,反而沒勁了,至少我覺得沒勁。 0 0 0
- 如果每個人都能在背包里放一本書,我相信,所有人的生活會更美好。 0 0 0
- 五個世紀後,尼爾·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留下足跡,人類又一次為之震動。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