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一個人抱怨電視節目水准低落,他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個人,當一萬四千個人起而"罷視",就變成電視企業不敢輕視的力量,這個力量因而保障了渺小的個人,給予他尊嚴。 0 0 0
- 要渺小的個人負起責任是不公平的,個人只是"制度"這巨大機器中一個看都看不見的螺絲釘,機器在制造殺人的武器還是救人的工具,不是螺絲釘的責任。 0 0 0
- 我不否認我也喜歡有較好的物質生活,不過最重要的,美國那樣的社會比較可以讓我專心而孤獨地生活。我只想看書、寫作、思考,其他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想過問,只作我自己。在蘇聯,這辦不到。 0 0 0
- 仁民愛物是一種道德理想,我們希望每個人都能努力以赴,可是,你不能因為一個人做不到仁民愛物的標准而判他十年徒刑;仁民愛物是一個道德的上限,必須當他碰到下限——譬如殺人——的時候,你才能懲罰他。誤上了賊船的人,我們希望他有所覺醒,在"工作與良知"之間毅然有所抉擇,跳海也在所不惜,但這又是一個道德的期許,不是判罪的標准。把上限的道德期許拿來作為判罪懲處的下限標准,豈不失之太苛乎?人,沒有那麼干淨吧? 0 0 0
- 在中國文革的狂熱中,在德國希特勒的民族主義熱浪中,在日本軍國主義的大趨勢中,人人都是泥人,你要泥人怎麼樣跳出塑泥的大手掌去辨別客觀的真偽呢?確實有些人,在舉國歡呼:"嗨,希特勒"的時候,清楚地冷眼洞悉隱藏在愛國狂熱背後的危機,目擊是非價值的顛倒,棄德國而去。這些人,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大多數的人,即使動了疑心,也沒有能力作獨立的判斷。一個當過紅衛兵的人告訴我:"當時我們沖進教室把老師拖出來打得鼻青眼腫,逼他下跪,我心里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可是大家都這麼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所以我也定了心,放心地去打。"人云亦云是人的常態,自我覺醒、反抗潮流,是人對自己較高的道德期許,一種理想的追求。 0 0 0
- 一個政府發言人的責任,在對准了輿論界,將早已作好決定的政府立場轉達給民眾。而作成決定的政府是否在撒謊、欺騙,不是發言人的責任。甚至于即使他分明知道由自己嘴里講出來的話是謊言,有悖他自己的良知判斷,也不會有人指責發言人為欺騙者。他只是執行任務罷了。應該負責的,是那個存心欺騙的政府;或者說,是那個無法防禦欺騙的、不完美的政府制度。 0 0 0
- "不跳海,就是賊"的賞罰原則對人有高度的道德要求。首先,它要求一個人上了"賊船"要認得出這是艘"賊船";也就是說,人要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洞悉是非真偽的智慧;其次,它要求人有"跳船"的勇氣。認清賊船之後,即使不能英勇地把掌舵的暗殺了,或者放火燒船起義,至少要拒絕同流合行,毅然決然地跳船。 0 0 0
- 然而,洞悉是非真偽的智慧,獨善其身的果敢——究竟多少圓顱方趾的人有這兩樣條件?明辨真偽往往不只是智慧的問題;一個智慧極高的人可能生長在一個極權制度中,資訊受到封鎖,教育受到歪曲與控制,神話、謊言作為洗腦的材料,從生到死他根本沒有洞悉真偽的機會。透過統一編制的教科書、控制嚴格的報紙與電視、宣傳標語、威嚇利誘的手段,一個政府可以塑造人民的思想,像搓泥人一樣,玩于股掌之間。 0 0 0
- 曆史,不分中外,都是政權的工具。 0 0 0
- 經過兩次大戰的現代人,其實一直在努力地維持清醒。他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操縱與蒙騙,一次又一次被帶到毀滅邊緣。所以,已經有人開始睜開眼睛檢視船行的方向。西方的反核戰運動就是一種自覺運動,一向被動的人反過來希望主動地決定自己的未來,不讓所謂"領導人"或狂熱的群眾牽著鼻子走。台灣近年來開始蓬勃的民主運動與反汙染熱潮,也代表一種覺醒與反抗,人試圖塑造自己的命運,如果缺少這種覺醒與反抗,人恐怕早就在自己的愚昧中滅頂了。 0 0 0
- 一個劊子手的責任,在看准了頭頸的分寸,一刀霍下,讓鮮血噴起,人頭落地。被殺的人究竟有罪或者冤枉,不是劊子手的事情。甚至于即使他明明知道眼前跪著的人其實無辜,也沒有人會指責劊子手為凶手。我們可以說,劊子手只是奉命行事,做一天和尚當然就得撞一天鍾。應該負責的,是判官;或者,是那個不健全的審判制度;再抽象一點,我們不妨這麼說,錯在那個封建的社會。 0 0 0
- 一個愛思考的人行走千里只為追究一個形而上的問題;輿馬爭飲,座無虛席,只為聽一場關于道德的辯論;渡口不以政治人物命名,卻紀念兩個著書立言的人……什麼樣的社會才允許這樣的事情?那必定是一個認識文明、尊重文明的社會,八百年前的中國。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