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家求長生,佛家尋解脫,儒家修安樂,名雖不同,其實都是尋一個心之安處,只是各家所循之路不同。但不管哪一家,只要心里存了個向外尋求的念頭,終生都將被這個‘求’字困死。只有去掉這向外尋求的心,才能找見自家本心圓滿,天性具足,安與樂,皆在心性之中,根本不需外求。” 0 0 0
- 墨兒告別了尹氏和餑哥,心里有些忐忑。 這件事初看只是一個小小的香袋竊案,但現在看來,那個香袋不但關系到康潛妻兒的安危,更關涉到一雙耳朵,甚至是一條性命。 0 0 0
- 紅豆枕邊藏,夢作相思樹。竹馬橋邊憶舊游,云斷青梅路。 明月遠天涯,總照別離苦。你若情深似海心,我亦金不負。 0 0 0
- 一顆水珠在一片江海里,水珠若只會自重自大,就始終只是個小水珠,但它一旦破掉自己,便是江河湖海了。 0 0 0
- 不論天下,還是個人,都有其運與命。人力固然可抗可爭,但都有一定之限,不管心氣多高,力量多大,都難以違越此限。君子之為君子,正在于到達此限時,能不慌不懼,更不苟且自棄。敬天命而不自失,順時運而嚴守其正。 0 0 0
- 顧震在一旁說:“仵作已經查過了,二十四人的確都是中毒身亡。中午複檢時,才判斷出來,所中之毒是鼠莽草。這種毒江南才有,中毒後,嘴唇破裂,齒齦青黑,死後一宿一日,九竅才會有血滲出——” 0 0 0
- 趙不尤笑了笑,發覺一個人定力再強,只要到棋盤之上,就難斷絕得失勝負心,烏鷺如此,田況也如此。兩人一個歸心于禪,一個塵視名利,卻都因沉迷于棋,而難以真正跳脫出離,反倒比在塵世之中更執著。田況雖然並未與祝不疑和晉士明對過局,但據京中幾位棋道高手臆測,田況棋力至少不會弱于那兩位當今國手。然而今天一局,烏鷺只用了“梅花天衍局”的一招,便贏了田況,那麼,創制這棋局的人,棋力必定遠遠高于田況和祝、晉三人。果然是天下之大,峰巔總在云之外。 0 0 0
- 時時處處,趙不尤都能覺到國勢之虛弱危殆,就如這院中的梨杏,昨天還滿樹繁花,一點小風雨,便落花飄零,遍地凌亂。身處此世,以區區一人之力,難挽頹局,卻不能不時常湧起憂世之歎。他心頭郁郁,隨口填了首《醉東風》: 東風席卷,一夜凋殘遍。萬里江山春色黯,可歎無人照看。 年年歲歲追歡,朝朝暮暮誰閑?夢里煙花過客,醒來誰理殘篇? 吟罷,他轉而自誡道:何必做此悲聲?太平何須壯士勇?歲寒才見松柏心。徒憂無益,不如盡力做好手邊事。對得起己心,便是無負于天命。于是他又想了想,將最末一句改了過來,沉聲吟道:以我心燈一盞,照他長夜寒天。 0 0 0
- 趙不尤略想了想,才開口道:“人固然不能利欲熏心,但也不必刻意清高。前日我讀《韓非子》,見他論‘勢’,有段話說得很有道理,‘有才而無勢,雖賢,不能制不肖’。我大宋,其他不敢誇口,但這科舉取士之法,卻是遠勝前代。真正做到了取士不問家世,哪怕寒門小戶、農家之子,只要用心向學,都有望博得一第,施展抱負才干。我想,孔子若生在當今,恐怕也會全力應考——” 0 0 0
- 趙不尤笑道:“不是我繞你,善本就是個極難解的題目。孔子所言的為己、為人,也是在說這個。若聽了別人之言,並不深思,便蒙頭照著去做,這是為人。為人之人,善是聽來的,行善也大多是做給人看的,別人若見了、贊了,心中就喜,別人若不見、不贊,甚至責罵、嘲笑,自己便會生出許多氣餒、怨恨。這善也就行不下去了。” “那為己呢?” “不管別人如何說,自家先仔細思量,體認得確實真切了,再去做,這便是為己。為己之人,不管別人見與不見、贊與不贊,自己知道這是好,便去做,做了便覺得心安、心樂。這便是孔子所言‘不改其樂’。” 0 0 0
- 以我心燈一盞,照它長夜寒天。 0 0 0
- “不尤兄,你信不信‘世事如局人如棋’這句話?”田況忽然問道,才喝了兩盅,他的臉已經泛紅。 “不大信。” “為何?” “世事也許如局,人卻並非棋子。” “哦?怎麼說?” “出身、稟賦、天分,甚至生死、壽夭、貧富、貴賤,或許都有命,都是局。而且,除開天命之局,更有人為之局。因此,世事如局說得至少不錯。但是,人卻不像棋子,棋子被執局者放到哪里,便只能在哪里。人卻有取舍、進退,大局雖難改,己命卻能擇。就像‘梅花天衍局’,就算真有此局,你既可望洋興歎,喪卻斗志,也可視若無睹,依然故我。局雖在,但下與不下,如何下,為何下,都在人心取舍。 0 0 0
- 是非混雜之地,君子慎言慎行。與其一番閑談生煩惱,不如細讀兩行書。 0 0 0
- 他想起曾和趙不尤爭論孔子那句“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 “孔子這句話說反了,‘古之學者為人,今之學者為己’才對。若只為自己,不成了自私自利之徒,算得了什麼仁人君子?”他說。 趙不尤聽了笑著搖頭道:“早先我也這麼想,不過這些年細細琢磨後,才明白此中深意。一心只為他人,乍一看,是仁者胸懷,但其中有兩處疑問,其一,你為他人好,他人卻未必真覺著好,就如有人不愛吃魚,你卻非要拿魚給他吃,居心雖善,卻是強人所難,適得其反。” 他忙道:“這麼說,難道人都不該行善?” 趙不尤又搖搖頭:“這就是第二處疑問,何者為善?世人從小被教導行善,大多人一生也都在行善,但很少去想什麼是善?若不明白什麼是善,行再多善,也只是愚善。 0 0 0
- 祖父由一介布衣書生,最終升至宰相,一生閱人無數。致仕歸鄉後,他曾向何渙講起如何觀人,他說:“靜時難查人,觀人觀兩動,一是眼動,二是身動。” 眼動是目光閃動之時,有急有緩,有冷有熱,有硬有柔,以適中為上。但人總有偏移,極難適中,因此,以不過度為宜。目光動得過急,則是心浮氣躁;過緩,是陰滯遲鈍;過冷,是心狠意窄;過熱,是狂暴猛厲;過硬,是冷心酷腸;過柔,是懦弱庸怯。 至于身動,是舉止。急緩,軟硬,與眼動同。另外還有輕重之別。舉止動作過重的人,性蠻橫,多任性,難持久,易突變;而過輕的人,性狡黠,善隱匿,多偽態,難深交。 0 0 0
- 看一個人,不看他有什麼,而要看他沒有的時節。最簡便的法子,是看他閑來無事、獨自靜處時候。他若能坐著住,享得了清靜,這人便是他自己。若是坐立不安,總得抓些什麼、做些什麼才能安心,這人便是失信于心,自家做不得主,也難立得起來。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