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域的話題,有時是危險的,有時是有趣的,盡管任何時候都是無聊的。肆口批評其他地方的人,既排遣心中多余的惡意,又可取悅自己的族群,自古是人們喜歡的娛樂。 0 0 0
- 事實上,統治者不但喜歡降低人民的智力,也喜歡降低人民的道德水准,盡管他們常標榜以德治天下。沒有原則的人群最容易驅使為惡,用利益,用危險,用激情,用隨便什麼東西。 0 0 0
- 如果一個明代人帶著全部知識,回到漢唐,他是什麼也做不了的。假如一個當代人回到明末,面對那墮落和混亂,是否能做什麼呢?在那種亂局中,他可以大聲疾呼,以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他可以冷笑不語,以對得起自己的智力。不論哪樣,那結果是我們已經知道的。或許,這個當代人能夠又向前旅行一百年,游說正德、嘉靖時代的士大夫,攜帶著真正外部的知識,他能否來得及改變些什麼呢。那就是我們不知道的了。 0 0 0
- 最糟糕的情況,還屬明末。那種國家權力,經曆了一千多年,已把社會浸透了,改造了;當它墮落時,整個社會也一同墮落,它腐爛時,從天南到地北,社會生活的每個地方,一齊發出臭氣來。那時的合格暴民,不僅反貪官,反皇帝,也反社會。在他們眼中,可恨的很多,可尊敬的幾乎沒有,不亂殺亂搶,還指望他們做什麼呢? 0 0 0
- 自居為弱者的人,墮落最快。起初只是憤激不平,下一步就允許自己做各樣的壞事,因為他覺得,反正自己是收了委屈的一方,做什麼都情有可原。 0 0 0
- 個人的自由,必得向社會中尋,正如社會的成功,必得著落到個人身上...自由來自于缺乏壓倒性的權力集中 0 0 0
- 古代的集權制中國,亡于亂,也興于亂。這不僅讓人贊歎國家這樣一種組織,仿佛有人格,有智慧,它將自己的失敗化為社會失敗,將自己的死亡化為天下大亂,然後借此重生——它死亡時,將整個社會拖入極端的混亂,使人民歡迎任何一種秩序,哪怕是過度的秩序,然後,正如我們看到的,帝國又在人民感恩戴德的歡呼聲中鳳凰涅槃了。 0 0 0
- 自居為弱者的人,墮落最快。起初只是忿激不平,下一步就允許自己做各樣的壞事,因為他覺得,反正自己是受了委屈的一方, 做什麼都有情可原。 他自己縱容自己,便以為別人也 同情他,而不知外界的輿論,和他那個小天 地中的並不一樣。 0 0 0
- 不只是平民。權力腐蝕社會,掌權者首當其沖。古代社會的平衡,靠著多種社會關系;每一朝代,早期的官員,尚在文化或宗法上有自信,幾代之後,只好越來越依賴強力,有暴君而有暴臣,有暴臣而有暴民,最後打個遍地瓦礫,剩下些得了失記症的幸存者,白手起家,恨不得從石器時代開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曾有人恭維這種循環為超穩定呢。如將千年擠為一瞬,看到漢唐和宋明也沒什麼大區別,確實是超穩定,中間死于非命的千百萬人,盡可忽略。 0 0 0
- 多數時候,人並不是按照事實改變自己的看法,而是相反,按照看法選擇事實。 0 0 0
- 一位朋友有個好職業,工程師,有個壞興趣,讀舊史。他讀得比每個人都認真,每月總有幾天,要興歎九原,屬懷千載,弄得自己沒辦法快活。近日讀明末史事,又不高興起來,因為他是心軟的人,讀到那些殺戮、破壞,各種野蠻殘忍的事情,便修正自己以前的看法,轉而認為,暴民難成大事,造反不是出路。我勸他說,讀書的人,喜歡站得高,看得遠,把自己想象為社會的計劃者,若放下這身段,也許會少些麻煩,對自己或對他人。是否支持或反對某一種事,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出于自己原本的道德立場,甚至出于情緒或利益,也比出于某種高遠的目的,要可靠些。 0 0 0
- 一種制度惡化,總要激發出人性的惡來,是前者借後者洗清自己,還是後者埋葬前者,抑或兩者互濟,涉及到太多的因素,誰也沒辦法預先分析吧。有道德感的人,面對明末的痛史,往往為難,便是想象自己為當時的人,而上知三千年,下知三百年,怕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0 0 0
- 暴民自然是很壞的。但暴民從何而來?專制像籠子,關進去的是良民,放出來的是野獸。有責任心的計劃者會想,我們在籠子里完成教化吧,那固然好,但如果這時野獸把籠子咬壞,這有責任心的計劃者,要不要幫助把籠子修好呢?瞧,用心高遠,有時也會令人小則尷尬,大則忘記本意,做出奇怪的事。 0 0 0
- 人的一般立場,或容易被知識改變,最核心的那部分,卻很難觸動...價值觀越到核心,越不被事實撼動。 0 0 0
- 完美的控制,需要完美的、被權利徹底腐化的人民。 0 0 0
- 自由來自于缺乏壓倒性的權力集中。 0 0 0
- 曆史上所有事件中,都有這些人的身影,作用絲毫不比大人物小。我們姑且認為,他們事跡之不傳,是因無人做傳吧。那好,如今教育普及,網絡發達,人人皆可為作者,唯盼自今以後,無數為王前驅的好漢,把自己的事跡說將開來,令四鄰皆知,天下皆知,庶可免于不得不做無名英雄! 0 0 0
- 人性的弱點,是屈服于強者,投靠于強者。而強者的強,並不總是在智力和勢力的意義上,多數時候,還是性格決定命運。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