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辑:
《博爾赫斯八十憶舊》[5句]
下辑:
《布宜諾斯艾利斯激情》[6句]
- 我是個享樂主義的讀者,我從來不會因為是老書而去讀它。我是因為書能給我以審美激動而去讀它的,我會把評論和批判置之度外。我讀《神曲》是像讀別的不怎麼著名的書那樣讀的。 0 0 0
- 我一直在暗暗設想,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另一些人設想成花園,也有的人設想成宮殿。我身處九十萬冊各語種的書籍中。我發現我幾乎只能看清封面和書脊。于是我寫了《關于天賜的詩》,是這樣開始的:上帝同時給了我書籍和黑夜,/這可是個絕妙的諷刺,/我這樣形容他的精心傑作,/切莫當做是抱怨或者指斥。 0 0 0
- 當我們讀到確實令人贊歎、確實美好的詩句時,我們常常會大聲朗讀起來。一首好詩是不會讓人輕聲讀出或是默讀的。如果我們能這樣默讀的話,那就不是好詩:詩要求發出聲來。詩總是讓人想起它在成為書面藝術之前曾是口頭藝術,讓人想起詩曾經是歌。 0 0 0
- 這首西班牙語詩里的動詞只有用西班牙語說出才行。法語的發音我不喜歡,我覺得它缺少其他拉丁語言的那種明亮感,但是,怎麼可能認為一種語言不好,而這種語言寫出了像雨果那樣令人欽佩的詩句呢? 0 0 0
- 語言是一種美學創造,證據就是我們在學習一種語言時,在我們必須近看詞彙時,就能感覺到美或不美。在學習語言的時候,人們會用放大鏡去看詞彙,會覺得這個詞難看,這個詞漂亮,這個詞令人生厭。母語則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因為我們不覺得詞彙是孤立于我們講話之外的。 0 0 0
- 圖書館是一個有魔力的房間,那里有許許多多著魔的靈魂。我們呼喚它們時,它們就醒來;在我們打開書之前,這書從字面上來講,從幾何學的角度來講,完全同其他任何東西一樣,是一個體積。當我們打開這本書,當書本找到它的讀者,便發生了審美行為。即使是對同一位讀者,這同一本書也變了。因為我們變了。 0 0 0
- 但丁為了讓我們感受到箭離開弓命中目標的速度,他這樣說,箭射中目標,它離開了弓,離開了弦。他把始末倒置,以便顯示這一切發生得有多麼快。 0 0 0
- 萊布尼茨有一個理由很冠冕堂皇,但是很錯誤。我們設想兩個圖書館。第一個擁有一千冊的《埃涅阿斯紀》,這本書被認為是完美無缺的,也許真的如此。另一個圖書館擁有一千本價值各異的書,其中有一本是《埃涅阿斯紀》。哪一個更高一籌呢?很明顯,是第二個。萊布尼茨得出結論說,惡對于世界的多樣性是必要的。另一個通常引用的例子是一幅畫,一幅美麗的畫,比方說時倫勃朗。畫布上有些陰暗的地方可以說是對應惡的。看來萊布尼茨在舉畫布或者書為例時忘了一點,一個是在圖書館里有壞書,另一個是本身有壞書。如果我們就是一本壞書,我們注定會被打入地獄。 0 0 0
- 我當過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哲學文學系的英國文學教授,我曾經盡可能撇開文學史。當我的學生向我要參考書目的時候,我就對他們說:“參考書目不重要,畢竟莎士比亞一點也不知道什麼莎士比亞參考書目。為什麼你們不直接讀原著呢?如果這些書你們喜歡,那很好;如果不喜歡,就放在一邊,因為強迫讀書的想法是很荒唐的;讀的愉快才是值得的啊。我認為詩歌是一種感覺到的東西,如果你們感覺不到詩歌,如果你們沒有美的感受,如果一個故事不能讓你們渴望了解後來發生的事情,那這位作者就不是寫給你們的。你們就把它擱在一邊。文學是相當豐富的,完全可以給你們提供值得你們注意的作者,或者今天不值得你們注意,明天你們再讀。”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