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辑:
《圭恰迪尼格言集》[209句]
下辑:
《問渠哪得清如許》[38句]
- 到了“悲劇”時節,必定要刮風、下雨、閃電、打雷,成了俗套。古人以為俗是文藝大忌,比如“宮花寂寞紅”,拿花紅寫寂寞,脫俗,連那寂寞也揪心了。下雨本來和離情別緒吻合,只不過用俗了起膩。 0 0 0
- 常聽說,想像是文藝的翅膀。一般以為指的是作者,其實應當包括讀者觀者在內,大家都有余地張開翅膀,才是功德圓滿。 0 0 0
- 我們的小說曾經只提倡一種“主義”,隨著規定了一種“創造方法”,路子越走越單,從馬路走進胡同,走進象鼻子胡同,走進耳朵眼胡同,這耳朵眼不但是小,還是走不出去的死胡同。 到此算完。到此卻又來了“物極必反”。可見天下的事,斬盡殺絕說說好聽,實不容易。 走這段路的時間,在曆史的長河里只算是一眨眼工夫。現在“小喬初嫁”的青年朋友,已經把這剛剛眨過去的“曆史一眨眼”不大在意了。難得體會“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擱在個人身上,是一輩子的“灰飛”,兩代人的“煙滅”。老來編本集子都看不得,能說是:自找。 0 0 0
- 散文的又散又文,我想著又“通脫”又“簡約”。“簡約”指著“文”來說,散文當是千字文“行當”吧。若到了萬把字,還能又散又文,那是高手,也只可趕巧了偶一為之。要“簡”,莫過于白描。對白描的解釋也有複雜的情況,我想就魯迅先生的那十二個字夠好有:“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 0 0 0
- 我是個小說作者,沒有理論,白嘴說做“寫實”和“寫意”。若說搬弄的是陳詞濫調,陳詞則可,濫調未必。 我以為兩個“寫”,不會誰的胳臂粗,也不分氣長氣短死眼活眼更用不著打“劫”。兩個都不容易,兩個要都動“真格的”,都能出真玩意兒。 0 0 0
- 這一手就是通常說的不叫人一覽無遺,沒有結論或定論,讓各人自己琢磨……對看慣了“團圓”,受慣了“教育”,解決慣了“問題”的觀眾來說,輕則“沒有意思”,重則“看不懂”。這“看不懂”是客氣話,到了不客氣的時候,會掄出什麼來暫且不詳。 0 0 0
- 中國人的思維,自有特點,近年我覺出這麼一條:舉重若輕。 說是覺出來,那是沒有研究,屬直覺一類。 多半從讀一些“文論”——洋的,中的,仿洋的,老古板的……不免發生些新詞兒叫做“撞擊”的時候,直覺就直著也橫著出來了。 0 0 0
- 提倡向前看,不要老是回頭。那意思若是不在過去積攢下來的糾葛糾紛上,這沒得可說。 若是不去回顧經驗,豈不狗熊掰棒子了? 0 0 0
- 喜歡說自己遇見什麼書,讀什麼書。遇見什麼問題,圍繞問題來讀。把這些個說做“隨緣”,還要發點議論那是“隨筆”了,這樣“雅典”了不是! 0 0 0
- 最好咱們誰也別趕熱鬧,瞅著“寫意”哄了起來了,趕著空靈。轉過年來,說是“寫實”招眼兼賣得,就趕口供實錄。還是掂量著哪是自己的本分。本分出本色,本色最出色。 這里說的“本分”,別處,許就說是真情實感。“寫實”和“寫意”兩者的“真格的”,都就這麼點東西。這點東西怎麼寫就手,就怎麼寫。 0 0 0
- 難怪一個文藝與政治的問題,討論了幾十年還要討論,車轱轆話說了多少?多少口水汗水滴答在磨道上。當領導的說話總不能只說一句。兩句三句在所不免。好哩,左視盯著這一句,右視盯著那一句,三伏天受用這一句,三九那一句受用。 那末怪不得領導,都是下邊的偏頭、歪嘴、斜眼了,哪能!常說左了右了的,那是路線大事,下邊可沒資格說三道四,好比把甲說作第一,把乙說成第二。鬧下來就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只有甲沒有乙,這是左了。那麼倒過來,一鬧下來也會只有第一沒有第二,這回只有乙沒有甲,右了。再倒過來試,還是把第一鬧成了唯一。怎麼不考慮甲和乙,不是第一和第二的關系。 0 0 0
- 好比兩千前前,老祖宗說下“虛實”兩個字。那時候還沒有小說不小說這麼個東西,到了現在卻拿來說小說身上的事,不但能說到頭皮,還能說到骨子里。比如具體手法上的虛寫實寫,雖多半是皮面上的技術處理,交待清楚也費口舌,用上虛實兩字多簡約。進一層到布局謀篇,更有虛實,虛到空白,實到充滿。再如生活和藝術,生活的真實啦,藝術的虛構啦,源啦流啦,這就“理論”起來了。一直深入到靈魂那里,對人生對審美的“總體觀照”,也還是以虛實道之,如同陰陽太極,用來說那“云深不知處”。 比較洋的和仿洋的文論,不論到哪個層次,都會弄到文藝活兒不夠使的,到數學物理那里借家什。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