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辑:
《生活准則》[3句]
下辑:
《清醒的日記》[4句]
- 看,除了巧克力,這世上沒有什麼形而上學,看,所有宗教教誨都比不上糖果。 0 0 0
- 而不是為那夢想著征服它的人,即便他也許是對的。 我夢想的遠多于拿破侖完成的。 我虛構的心里盛有比基督更多的憐憫。 我私密發明的哲學,遠勝于康德的著述。 然而,我是,或許始終將是,閣樓里的那個男人, 即便我並不住那兒; 我將永遠不是為此而生的人, 永遠僅是徒有潛質者, 永遠等待著那扇挨近無門之牆的門洞開, 在雞籠里唱無限的頌歌, 在封閉的井里聽上帝之聲。 0 0 0
- 我什麼也不是。 我也將什麼也不是。 我不能期待成為什麼。 此外,在我之中有全世界的夢境。 我房間的窗戶—— 這房間屬于世上千百萬默默無聞的人之一 (如果人們認識他,又能知道什麼?)—— 面向一條交叉的,人流不息的街道的神秘, 一條遠離一切沉思的街道, 真實,不可能地真實;確定,不可知地確定, 連同底層的石頭與生命的奇跡, 連同死亡浸濕牆壁,染白華發, 連同命運駕駛著裝載一切的馬車沖向虛無之路。 0 0 0
- 與事物不再有兄弟之愛,這個房間與街道的這一側在變化 一列火車的車廂,從我頭腦里 拉響離別的汽笛, 我的神經輕輕搖晃,出發的列車發出咯吱咯吱骨頭的轟響。 今天我陷入困惑,仿佛某人沉思,知曉,又忘卻。 今天我撕裂于對外在真實——街道對面的煙草店, 和內心真實——一切皆是夢境的感覺, 二者的忠誠之間。 我四下落敗。 沒有任何計劃,大約一切都是枉然。 我曾翻過屋子的後窗,從學習中叛逃。 我懷揣宏大的意圖去往鄉下, 卻只看見草和樹木, 如果有人,他們也和別處的一樣。 我離開窗前,跌入坐椅。我該思考些什麼? 0 0 0
- 我是空無。 我將永遠是空無。 我不可能期待成為別的什麼。 除此之外,在我身上保留著世間所有的夢想。 我房間的窗戶, 這世上無數房間的一間,沒人知道里面住的是誰 (即使有人認識他,又能知道些什麼?) 它們朝向一條人群穿梭不止的街道的神秘, 朝向一條不通向任何思想的街道, 真實的道路,不可能的真實;確切的街道,無法知曉的確切, 它們帶著石頭與存在之物下面的神秘, 帶著把牆壁浸濕,把白發催生的死亡, 帶著駕馭萬物的馬車在虛無之路上奔跑的命運。 0 0 0
- (噢安慰者,不存在所以你安慰, 被認作栩栩如生的雕塑的希臘女神; 高貴而不祥的羅馬婦人, 那麼溫柔,那麼羞澀的,游吟詩人的公主, 袒露胸肩的冷冰冰的十八世紀侯爵夫人, 我們父輩時代的名妓, 摩登世界的尤物——我想象不出—— 不論什麼,只要能激越靈感,來吧! 我的心是一只空木桶。 像通靈者喚來幽靈, 我召喚我自己,結果喚來空無。 我來到窗前,看見絕對清澈的街道。 我看見商店,人行道,往來車輛。 我看見盛裝的行人。 我看見活潑的狗, 所有這一切壓倒我仿佛流放的判決, 仿佛這一切與別的一切同樣怪誕。 我活過,鑽研過,愛戀過,信仰過, 現在我羨慕每一個乞丐,僅僅因為他們不是我。 0 0 0
- 但我們醒來,它晦澀不明。 我們起床,它顯得古怪。 我們走入街道,便遭遇整個地球, 銀河,太陽系,還有古老的不確定性。 (吃點巧克力,小姑娘! 吃點巧克力! 瞧,除了巧克力,世上沒有別的形而上學。 瞧,一切宗教教給我們的,不如一個糖果店多呢。 吃吧,髒兮兮的小姑娘,吃吧!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樣吞咽巧克力和同樣的真理! 我沉思,剝開銀色的葉狀錫紙。 把它扔到地上,仿佛扔掉了生命。) 但起碼,出于對永不能成為之物的痛苦 寫下這迅疾優美的詩篇, 通往不可能之物的破敗門廊。 起碼我保留了無情的輕蔑, 起碼,在莊嚴姿態中, 我將沒列上清單的髒爛衣衫,擲入事物的進程, 待在家里,一絲不掛。 0 0 0
-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能知道我的將來? 做我所思考的?但我思考的這樣多 ! 那麼多的人想成為同一種東西,怎能有那麼多人! 天才?此刻有 十萬顆腦袋在幻想自己是天才,與我一樣, 誰知道曆史能否記住哪怕當中的一個。 臨了,光榮之夢只遺下糞土。 不,我不相信自己…… 每一個收容所都住滿成竹于胸的瘋人! 而我,完全沒有確定性,我比他們更確信還是更不確信? 不,甚至不確信自己…… 在世間,多少閣樓和非閣樓的地方 自詡的天才們正做著美夢? 多少傲慢的抱負,清醒而高貴—— 是的,真正傲慢,清醒,高貴——, 甚至實際, 最終能實現,變成傳奇? 世界為其征服者存在, 而不是為那夢想著征服它的人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