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馬死了,我還活著。可我活著,有誰牽掛我呢?如果我死了,我看連一匹馬都不如,誰會為我掉一滴眼淚。 0 0 0
- 丁典道:“倘若你師妹對你一往情深,終于為你而死,那麼,你也該為她而死了。”狄云突然省悟,道:“那位凌小姐是為你死的?”丁典道:“正是。她為我死了,現下我也就要為她死啦。我……我心里很快活。她對我情深義重,我……我也待她不錯。狄兄弟,別說我中毒無藥可治,就是醫治得好,我也不治。” 0 0 0
- “這天晚上,我悄悄捧了一盆薔薇,放在凌小姐後樓的窗檻上,然後在樓下等著。第二天早晨,小姐打開窗子,見到了那盆花,驚呼了一聲,隨即又見到了我。我們一年多不見,都以為今生再無相見之日,此番久別重逢,真是說不出的歡喜。她向我瞧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輕輕掩上了窗子。第三天,她終于說話了,問:‘你生病了麼?可瘦得多了。’“以後的日子,我不是做人,是在天上做神仙,其實就做神仙,一定也沒我這般快活。每天半夜里,我到樓上去接凌小姐出來,在江陵各處荒山曠野漫游。我們從沒半分不規矩的行為,然而是無話不說,比天下最要好朋友還知己。 0 0 0
- “你這小惡僧假裝好人,比老惡僧還要壞。我恨死你,我恨死你。”狄云無言可答,要想不吃馬肉吧,實在是餓得難受,心想:“你便恨死我,我也不得不吃。”張口又往馬肉上咬去。 血刀僧口中咀嚼馬肉,斜目瞧著水笙,含含糊糊地道:“味道不壞,當真不壞。嗯,過幾天烤這小妞兒來吃,未必有這馬肉香。”又想:“吃完了那小妞兒,只好烤我這個乖徒孫來吃了。這人很好,吃了可惜。嗯,留著他最後吃,總算對得他住。” 0 0 0
- 狄云聽了這番說話,三年多來郁在心中的委屈,忍不住 便如山洪般奔瀉了出來,但覺胸口一酸,淚珠滾滾而下,到 後來,便伏在丁典懷中大哭起來。 丁典摟住他上身,輕輕撫摸他的長發。 0 0 0
- “我回過頭來,只見一個清秀絕俗的少女正在觀賞菊花, 穿一身嫩黃衫子,當真是人淡如菊,我一生之中,從未見過 這般雅致清麗的姑娘。她身旁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鬟。那 位小姐見我注視她,臉上登時紅了,低聲道:‘對不起,先生 別見怪,小丫頭隨口亂說。’我霎時間呆住了,甚麼話也說不出來。 0 0 0
- 眾人呆了良久,才紛紛議論,都說血刀僧師徒二人惡貫滿盈,葬身于寒冰積雪之下,自是人心大快,不過死得太過容易,倒是便宜他們了,更累得如花如玉的水笙和他們同死。也有人惋惜相識的朋友死于非命,但各人大難不死,誰都慶幸逃過了災劫,為自己歡喜之情,遠勝于痛惜朋友之死。 0 0 0
- 狄云自練神照功後,耳目比之往日已遠為靈敏,一瞧之下,便見盆中三朵黃薔薇中,有一朵缺了一片花瓣。他日常總見丁典凝望這盆中的鮮花呆呆出神,數年如一日,心想獄中無可遣興,唯有這一盆花長保鮮豔,丁典喜愛欣賞,那也不足為奇。只是這花盆中的鮮花若非含苞待放,便是迎日盛開,不等有一瓣殘謝,便即換過。春風茉莉,秋月海棠,日日夜夜,總是有一盆鮮花放在窗檻之上。狄云記得這盆黃薔薇已放了六七天,平時早就換過了,但這次卻一直沒換。 0 0 0
- 有些人心中,暗暗還存在一個念頭,只是不便公然說出口來:“南四奇和鈴劍雙俠這些年來得了好大的名頭,耀武揚威,不可一世。死得好,死得妙!” 0 0 0
- “到第二天早晨,狄兄弟,我好福氣,兩盆淡綠的菊花當真出現在那窗檻之上。我知道一盆叫做‘春水碧波’,一盆叫做‘碧玉如意’,可是我心中想著的,只是放這兩盆花的人。就在那時候,在那簾子後面,那張天下最美麗的臉龐悄悄地露出半面,向我凝望了一眼,忽然間滿臉紅暈,隱到了簾子之後,從此不再出現。 0 0 0
- 雪崩從起始到全部止息,也只一盞茶工夫,但這短短的時刻之中,血刀僧、狄云、水笙三人全是臉色慘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光中都流露出恐懼之極的神色。水笙忘了自己在片刻之前,還只盼立時死了,免遭這淫僧師徒的汙辱,但這時天地急變之際,不期而然地對血刀僧和狄云生出依靠之心,總盼這兩個男兒漢有什麼法子能助己脫此災難。 0 0 0
- 月光斜照,只見棺蓋背面隱隱寫著有字。狄云湊近一看, 只見那幾個字歪歪斜斜,寫的是:“丁郎,丁郎,來生來世, 再為夫妻。” 狄云心中一寒,一交坐在地下,這幾個字顯是指甲所刻, 他一凝思間,便已明白:“凌姑娘是給她父親活埋的,放入棺 中之時,她還沒死。這幾個字,是她臨死時用指甲刻的。因 此一直到死,她的雙手始終舉著。天下竟有這般狠心的父親! 丁大哥始終不屈,凌姑娘始終不負丁大哥。她父親越等越恨, 終于下了這樣的毒手。” 0 0 0
- “狄兄弟,你大哥相貌平庸,非富非貴,只是個流落江湖的草莽之徒,如何敢盼望得佳人垂青?只是從此之後,每天早晨,我總是到凌府的府門外,向小姐的窗檻瞧上半天。凌小姐倒也記著我,每天總是換一盆鮮花,放在窗檻上。 “這樣子的六個多月,不論大風大雨,大霜大雪,我天天早晨去賞花。凌小姐也總風雨不改地給我換一盆鮮花。她每天只看我一眼,決不看第二眼,每看了這一眼,總是滿臉紅暈地隱到了簾子之後。我只要每天這樣見到一次她的眼波、她臉上的紅暈,那就心滿意足。她從來沒跟我說話,我也從不敢開口說一句。以我的武功,輕輕一縱,便可躍上褸去,到了她身前。但我從來不敢對她有半分輕慢。至于寫一封信來表達敬慕之忱,那更是不敢了。 0 0 0
- 花鐵干道:“血刀僧大奸大惡,人人得而誅之。小師父大義滅親,大節凜然,加倍的不容易,難得,難得,可喜可賀。”他眼見血刀僧雙足僵直,顯然已經死了,當即改口大捧狄云。其實他為人雖然陰狠,但一生行俠仗義,並沒做過什麼奸惡之事,否則怎能和陸、劉、水三俠相交數十年,情若兄弟?只是今日一槍誤殺了義弟劉乘風,心神大受激蕩,平生豪氣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受血刀僧大加折辱之後,數十年來壓制在心底的種種卑鄙齷齪念頭,突然間都冒了出來,幾個時辰之間,竟如變了一個人一般。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