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藝術本身就是哲學的具體化。 最好的藝術開始很少“看起來像藝術”,而且從不美麗,對大眾而言往往是丑陋無聊的。 0 0 0
- 我們誰都會有這種體驗。一生中有太多次個人危機(或輕或重,出于各種原因)足以讓人放棄手上的事情。聰明人會停下,繞開,但碰到凡·高的性格(天才的性格,濃度百倍于常人),不,應該說像凡·高這樣一條性命(再沒有誰的作品會像凡·高的畫直見性命),這種個人危機足以使他干脆不要性命。 0 0 0
- 生態就是這樣:道旁垂柳和崖岸松柏不是相互喜歡彼此承認的關系。我常驚訝美國藝術家對所謂歐美藝壇的訊息所知很有限,後來我逐漸明白,他們不必太知道,他們自己就是“訊息”,就同每一物種自我證明自在自為的道理一樣。 0 0 0
- 如果你記得,並且一直記得畫里的圖像,那就是一幅好畫。另外有個辦法就是你重複地看一幅畫,如果每次你都有新的發現,那就是一幅好畫。 0 0 0
- 那年冬天我取到奧爾的鑰匙打開西四十二街223號501室的房門,經年累月的松節油氣味撲面而來。撒一泡尿,點上煙,我在五十平方米的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覺得就像初上井岡山那會兒一樣年輕,這是我平生第一間自己的畫室啊! 0 0 0
- 不過依我看來,美術館仍不失為一張慈祥公道的面孔。曆來美術館的人事,總不免為全力所左右,為外界所詬病的吧,但說它慈祥,指的是館內悠悠千年藏品的總體性格和潛在律令;說它公道,則指的是時間。人世有公道嗎?似乎也只剩時間仿佛有所公道,而美術館所收藏的多少可以說就是時間,以及時間的意義(假如時間真有意義的話)。自然,收藏現代當代的美術館總在爭議權謀中行事,但就我所見,那里也常在“平反"現代藝術的種種“冤假錯案”,追認並適時“發現”曾被遮蔽冷落的天才,為之認認真真地舉辦規格得宜的回顧展。 0 0 0
- 凡·高究竟為什麼了斷生命,不重要的(各種說法我都接受,也都不相信)。那是神秘的事情。他只畫了十幾年畫。但他自我完成了。夭折的天才自有藝術生命的早期、中期和晚期,同年齡順序無關。有的花只盛開一天,一小時。有些真理只顯示給一個人。凡·高自己知道的。 0 0 0
- 松節油氣味仿佛催眠劑哄著我進入恒定的工作,工作專注到近于癡呆,快樂的癡呆以致忘記快樂。累了,醒過來,發現自己睡著了。畫室在日光燈下的甯靜呈現一片無聲的吵鬧:這里那里都是被燈光平均照亮的畫或畫冊,所有畫面搶著說話。美國的生活教會我如何同自己相處,教會我如何工作(倒不見得教會我如何畫畫)。每次當我買下做內框的成捆木杠背會畫室,心里就想,干什麼?誰叫我畫這麼多大而無用的大畫?每次辦展覽,搬運貨櫃車停在樓下,幾條彪形大漢鋪一地家伙包裝,我就覺得闖了禍似的。 0 0 0
- 不是江郎才盡,那是庸才的以己度人;也不能說由于他的精神病,人間有的是精神病患者。是什麼呢?或許是一種罕見的對于自己的誠實。意大利大導演帕索里尼的好友在分析他最後一部備受爭議的電影時說,帕索里尼在這部電影中“不再喜歡他自己了”。不久,帕氏死于一場他自己招惹的慘禍。 0 0 0
- 藝術與自由: 有創見的人與國家是完全對立的。對國家來說只有一個辦法-扼殺那些具有真知灼見的人,如果社會這一觀念是為了支配一個人的思想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注定要毀滅,反之,要是沒有扼殺個人的國家,也就不會有真知灼見的人:只有在這麼一種時刻,在這麼一種壓力下,才會有真知灼見的人。人只有在越過無數障礙之後,才能稱得上是藝術家,因而對藝術非但不該加以鼓勵,相反應當壓抑藝術。 0 0 0
- 我也不免世故的。在坦然率真、了無心機的馬克與奧爾面前,我常暗自羞慚。這兩位美國老兄多麼不相似、不相干,但我每想到他倆總覺得像是同一個家伙:都娶了歐洲的妻子,都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魁梧,健康,男中音,見面握手,直視我的眼睛,一股子余波凜然的學生腔和少年氣。 0 0 0
- 中國的成年人的交往,即便藝術家,也是一套精致的“人際關系”,夾纏著利益、謀算,陰晴不定。藝術本是無事之事,而在不少分明世故而習練瀟灑的中國同行面前,不知起于何時,我竟會覺得開口談論藝術怕是一件迂腐淺薄到近乎羞恥的事。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