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閉上眼睛,豎起耳朵,推想將地球引力作為唯一紐帶持續劃過天空的斯普特尼克後裔們。它們作為孤獨的金屬塊在暢通無阻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失之交臂,永離永別,無交流的話語,無相期的承諾。 0 0 0
- 凌晨四時剛過,當然天還沒亮。素潔的山羊們正沉潛在平穩的集約性睡眠中。窗外田野排列的橄欖樹將繼續吮吸一會兒富有營養的深重的黑暗。月照例有。月猶如悶悶不樂的司祭一般冷冰冰地蹲在屋脊,雙手捧出不孕的海。 0 0 0
- 它們作為孤獨的金屬塊在暢通無阻的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失之交臂、永離永別,無交流的話語,無相期的承諾。 0 0 0
- 足矣。我們在看同一世界的月亮。我們確實以一條線同世界相連,我只消將其悄然拉近即可。 0 0 0
- 我想,所有事物恐怕從一開始便在遠處某個場所悄然失卻,至少作為合而為一的形象而擁有其應該失卻的安靜場所。我們的生存過程,無非像倒細線那樣一個個發現其交合點而已。我想閉目合眼,竭力回憶——多回憶一個也好—-那里的美好事物,將其留在自己手中,縱使其僅有稍縱即逝的生命。 0 0 0
- 敏長長地——長得如同吹過世界盡頭的風——喟歎一聲。 0 0 0
- 但以凡庸的概論言之,我們不健全的人生,甚至浪費也是多少需要的。若將所有的浪費從人生中一筆勾銷,連不健全都無從談起。 0 0 0
- 右手不知左手要做的事,左手不曉得右手想干什麼。我們便是這樣不知所措、自我迷失…… 0 0 0
- 凌晨二時,我當然正在酣睡。腦袋像大雨中的水田一片茫然,分不出邊際。床單還多少殘留午後性愛的記憶,一切事物猶如系錯扣的對襟毛衣,正一階一階失去同現實的連接點。 0 0 0
- 一到她面前,耳朵里的骨頭就咔咔作響,像用薄貝殼做的風鈴。而且有一股想被她緊緊摟抱的欲望,想把一切都交付給她。如果說這不是性欲的話,我血管里流淌的就是番茄汁 0 0 0
- 現在我們也都在各自活著,我想。無論失掉的多麼致命,無論手中被奪去的多麼寶貴,也無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而僅僅剩下一層表皮,我們都能這樣默默無聞的打發人生,都能伸手拽過額定的時間將其送往身後——作為日常性的重複作業有時還會做得十分快捷。如此想著,我心里仿佛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 0 0 0
- 房間里一片岑寂。腦海如冬日夜空般曆曆分明,北斗七星和北極星在固定位置閃爍其輝。她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寫,有許許多多的故事要說。若在哪里捅一個難確無誤的出孔,熾熱的激情和奇思妙想必定會如岩漿鼓湧而出,睿智而全新的作品源源不斷誕生出來,人們將為“具有曠世奇才的新巨匠”的閃電式登場而瞠目結舌,報紙的文化版將刊登堇面帶冷峻微笑的照片,編輯將爭先恐後擁來她的宿舍。 然而遺憾的是這樣的事沒有發生。事實上堇也沒有完成過一部有頭有尾的作品。 0 0 0
- “我滿滿一腦袋想寫的東西,像個莫名其妙的倉庫似的。”堇說,“各種各樣的圖像和場景、斷斷續續的話語、男男女女的身影,它們在我腦袋里時,全都活龍活現、閃閃生輝。我聽見它們喝令我‘寫下來!’而我也覺得能產生美妙的故事,能到達一個新的境地。可是一旦對著桌子寫成文字,我就知道那寶貴的東西已經蕩然無存。水晶沒有結晶,而作為石塊壽終正寢了。我哪里也去不成。”堇哭喪著臉,拾起二百五十個左右的石子朝水池扔去。“或許我本來就缺少什麼,缺少當小說家必須具備的關鍵素質。” 0 0 0
- 具體說來,假如我認為自己對身邊某個人了如指掌、無須一一思考,因而放下心來,我(或者你)就可能被徹底出賣。我們自以為知之甚多的事物的背後,無不潛伏著等量的未知因素。 所謂理解,通常不過是誤解的總合。 這是我認識世界的一個小小的方法(請勿外傳)。 0 0 0
- 我恐怕也該趕快合上鋼琴蓋走下舞台才是,趁現在為時不晚 0 0 0
- 話雖這麼說,卻又無法排除每次都如影隨形地出現的隱隱約約的疑念。莫非我向毫無用處的東西一味傾注時間與精力不成?莫非我提著沉重的水桶馬不停蹄的趕往連綿陰雨弄得大家束手無策的場所不成?難道我不應該放棄畫蛇添足的努力而委身于自然的河流? 0 0 0
- 我們僅僅被一塊鏡片隔開罷了。但我無論如何都穿不過那一玻璃之隔,永遠。 0 0 0
- 我眼望窗外,直到天空泛白,云絮流移,鳥鳴時聞,新的一天起身歸攏這顆行星的居民們的思維殘片。 0 0 0
- “喜歡同性戀的女性,一出生耳朵里一塊骨頭的形狀就同一般女性的有著決定性差異。骨頭很小,名稱挺不好記的。就是說,同性戀不是後天傾向,而是遺傳性質。是美國醫生發現的。他出于什麼緣由搞這項研究自然不好判斷,但不管怎樣,那以來我就開始耿耿于懷了,總琢磨耳朵里那塊惹是生非的骨頭,琢磨我那塊骨頭是什麼形狀。” 0 0 0
- 這以前你是想寫小說才寫的,不想寫就不必寫。也不是說因為你放棄寫小說而有個村莊焚毀一盡,有條船沉沒水底,潮漲潮落發生紊亂。革命也沒推遲五年。誰能把這個稱為變節呢? 0 0 0
- 眸子又黑又深,一種頗有命中注定意味的美。 0 0 0
- “世上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自己本身放在一個虛構框架里,我當然也不例外。想一下汽車上的變速齒輪好了,那就和放在同粗暴的現實世界之間的變速齒輪差不多。外部沖擊力襲來時,用齒輪巧妙地加以調整,使之變得容易接受,從而保護容易受傷害的血肉之軀。我的意思你明白?” 0 0 0
- 房間里一片岑寂。腦海如冬日夜空般曆曆分明,北斗七星和北極星在固定的位置閃爍其輝。她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寫 0 0 0
- 難道我們不應該放棄畫蛇添足的努力而單純地委身于自然的河流嗎? 0 0 0
- 被敏觸摸頭發的那一瞬間,堇幾乎以條件反射般的快速墜入了戀情之中,如同在廣闊的荒原上穿行時突然被中等強度的雷電擊中一樣 0 0 0
- 堇把身體往上蹭了蹭,鼻尖觸在敏脖頸上。兩人乳房相碰。敏咽下口腔里的唾液。堇的手在她背部摸來摸去。 0 0 0
- 在月光的沐浴下,堇的裸體如古瓷一般晶瑩。乳房雖小,形狀卻很工致,一對乳頭挺在上面。下面黑乎乎的毛叢出汗出濕了,猶如掛著晨露的草叢一般光閃閃的 0 0 0
- 父親幾乎不提已逝母親的往事。他原來就不願意多談什麼,又有一種有意避免對所有生活局面使用情緒化表達方式的傾向(恰如某種口腔感染症)。 0 0 0
- 口紅和描眉筆之類有生以來從未沾手,甚至是否准確知曉乳罩的尺寸也是未知數。盡管如此,堇還是有某種吸引人的特殊東西,至于如何特殊則很難用語言解釋。不過若細看她的眸子,答案自在其中。 0 0 0
- 那麼,為了真正做到不思考(躺在原野上悠悠然眼望空中白云,耳聽青草拔節的聲響)並避免沖撞(“通”!),人到底怎麼做才好呢?難?不不,純粹從理論角度說簡單得很。C’estsimple.(譯注:法語“這很簡單”之意。)做夢!持續做夢!進入夢境,再不出來,永遠活在里面。 夢中你不必辨析事物,完全不必。因為那里壓根兒不存在界線這個勞什子。故而夢中幾乎不發生沖撞,縱然發生也不伴隨疼痛。但現實不同。現實滿臉凶相。現實、現實。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