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你。”他笑著看向陳衍。 齊安東的眼睛獨一無二,但這樣的視線千百年來始終如一。月光照向江岸,燈塔照向航船,所有人都用這眼光看過自己的愛人。 0 0 0
- 在齊安東家里,客廳、臥室、廚房,他說了不知道多少句“喜歡”,說得輕而易舉、雁過無痕,卻只有這一句戳人心肺,讓他淚流滿面。 像滿屋的標本遇見一朵活生生的玫瑰,滿天的風箏遇見一只飛鳥,滿紙的謊言忽然摻雜一顆真心。 0 0 0
- “你不委屈?” “干了半輩子不想干的事,終于能放下擔子,回到我自己的人生里來,怎麼會覺得委屈?是夢想照進現實,想都不敢想的天堂。” 倪正青挽著褲腳和袖子,像工人一樣微微笑著站在熾烈的陽光底下,整個人都在發光。 0 0 0
- “衍子,不管是你的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有些事會變,有些事卻是不會變的,比如——只要我還是我,我就一定會在見到你的時候喜歡上你。” 0 0 0
- 他呆愣愣地撐著上半身杵在床上,陳衍看著他,語氣平淡,和平常並無二致,說的話卻像冰水似的,一瓢瓢從他腦袋上澆下來。 0 0 0
- 他還沒認識齊安東的時候就為他的風采傾倒,守著他的電影一遍遍看,現在這個也站上過領獎台、也受過萬眾矚目、也被捧上九霄的人不再演戲了,老老實實待在他身邊,他想看什麼就能讓他演什麼,今天演劉海砍樵,明天演大鬧天宮,後天演七進七出。就像把一片天空圍起來,月落日升星星點燈都只有你能看。 陳衍想得心滿意足。 0 0 0
- “沒什麼意思。上輩子的命是我自己不要的,這段人生本來就是多來的,把上輩子的債還完了,我就沒牽掛了,死也無所謂。只是我不會再自殺了,因為我不想再選了。” “你還病著。”他歎氣。 “我沒病。”陳衍說。 齊安東伸手穿過他的頭發,情不自禁地笑:“我不和你計較。我原諒你了。” 0 0 0
- 陳衍不知道齊安東為什麼變得奇怪了。他殷勤得有些做作,有時候陳衍覺得他現在即便想要天上的星星,齊安東都會說好。 0 0 0
- 這尊雕像得了生命,慢慢回轉來,對他說:“我們到此為止吧。” 逆著這麼強的光,把腦袋都照得撕裂般痛,陳衍竟還是能看見齊安東的眼睛。他的眼睛比太陽還亮,眼里全是冰山反著白光,冰山撞到一起碎成海水,也是冰冷徹骨的水。 0 0 0
- 最後一場戲卻不是結局,結局早拍過了,因此拍完也沒有結束的感覺。總是如此。 只有時間並不等你,完了就是完了。 0 0 0
- 他害怕齊安東知道他喜歡他,他怕他笑話他。齊安東曾經把他貶到泥里去,他罵過他的話他每一句都記得,這樣還要說愛,豈不是最不要自尊的人都做不出來的事?他恨不得別人都以為他對齊安東毫無情意,也不要顯得自己糾纏不清,卑微乞憐。 他害怕到杯弓蛇影,甯願不要齊安東來愛他,他的愛全憑一時之氣,多變過流云。 可他終究不是個空心罐子,沒說出口的事也不會就此消失。 這時陳衍才想明白,不,不如說是在無望的等待中妥協了。既然多過一分鍾都是額外的恩賜,何必和他愛的人計較愛意多少,得到一分就算贏家。 0 0 0
- ——你是我害成這樣的,我就照顧你到最後,只要你好,不愛我、不是我的,那都無所謂。 而你還愛我,我就更不能放棄。 0 0 0
- 陳衍貼在他胸前,聽見他的心撲通撲通狂跳,一時間忘了回答。 0 0 0
- “我的事業不算什麼,我沒你那麼厲害,那麼出名。你如果不演戲了有一大堆人要從天台跳下來尋死,我不寫戲了沒誰為我傷心。可是難道被鮮花和掌聲捧起來的才是事業,在出租屋里掙紮拼命的就不是了?難道為千萬人演是事業,為三兩個人寫就不是了?我名不見經傳,沒人在乎,我的命、我做的事就一點意義都沒有麼?” 0 0 0
- “你是不是在討好我?你有什麼事要求我嗎?還是你又覺得自己喜歡我了?” “我喜歡你也有錯嗎?” “沒有,”陳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這次你准備喜歡到什麼時候?” “喜歡到下輩子吧。”齊安東自然地說。 0 0 0
- 笑他一點一滴都是計較。 0 0 0
- 陳衍把手放到胸口,感受著自己規律跳動著的健康強壯的心髒。他想起段如錦。他媽媽的心髒就像已經壓不出水的泵,虛弱無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停擺。 0 0 0
- 他去吻陳衍冰涼的嘴唇,像莎樂美戴著面紗吻她的先知的遺體。 0 0 0
- 要把一池春水納為己有,怎麼能不放棄水里的月亮。他要陳衍,無論是談笑風生的那一個,還是委屈作態、曲意順從的那一個;無論是初出茅廬不諳世事、讀過許多書仍不解人生路的那一個,還是秘密無數、從來不對他交心的那一個。 哪一個都好,都好過一無所有,看他遠走。 0 0 0
- 一輛輛大巴從他眼前掠過。這條路是出市區的路,客車把無數到北京尋求機會的人帶來,又把另一些身心俱疲的帶走。 他24歲了,上輩子的這個年紀他仍然相信自己有理想有才華。可那些被大巴裝走的人也都曾是帶著理想來的,才華這東西更和河里的浮尸一樣,不為人知、一文不值。 0 0 0
- 他沒告訴陳衍的是,在陳衍頭一回犯病的時候他就聽到陳衍說過,要和他兩清,重新開始。這句話給了他莫大的信心,他知道陳衍也喜歡他,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只要有一個願意放低姿態,就絕不會再次錯過。 陳衍沒告訴他的是,齊安東這麼殷勤,反而讓他不安。他知道細水長流的愛都是無聲無息的,太熾烈的總是短暫又多變。 0 0 0
- “我們已經死過無數次了!你殺死過我,我也殺死過你。我們對對方失望、絕望,恨不得從未在一起,最後我終于明白,你已經讓我的心成了破洞的口袋,除了你,裝進任何人都會漏下去。我知道你也一樣。我從未真正恨過你。我知道你也一樣。除了我,你還能愛誰?” 0 0 0
- 他是一朵只有遠看美好,近觀讓人綺念全無的花。 和他保持現在的距離好得多,齊安東想,但他又不甘心。這一個陳衍是飄在天上的云,輕巧單純,讓人快樂,那一個卻是埋在泥里的根莖,和他命運相連。他對這一個有欲望,但是得不到也能換個獵物,那一個卻不同。那一個獨一無二,而且只能是他的。 0 0 0
- 演電視有什麼不好?電視是未來,也是現在。電影是什麼?是最壯麗的余暉,看似美麗絕倫,其實一無是處。 0 0 0
- 下去的路和上來時一樣漫長,他走了好久還沒走到出口。他既想早點看到陳衍,又甯可這路永遠沒有盡頭,讓他拉扯著這一線希望在深淵里不斷降落,沒結局地降落。 0 0 0
- 生活不像小說,每個誤會都能完美解決,一切線索都指向結局。很多時候到最後你也不知道你誤會過誰、誤解過哪些事、真相如何。不過就是湊湊合合,將就過了。 他和齊安東站在溝壑兩側,中間堆滿謊言、欺瞞、巧合和錯誤,縫隙里的那點甜蜜和心意蹤跡難尋,在無窮的絆腳石中,多出一顆也不會有人在乎。 0 0 0
- 他就像把篩子,你和他生活久了,那些冷酷的殘忍的岩礫就都篩了出去,只剩細節里的溫情,一點一滴漏下來摞在一起,成了一堆暖人的炭火。你需得時時記著提醒自己,他是沒有心的,才能對他保持警惕。只有保持警惕,才能在他突然發難的時候不那麼驚惶和倉促。 0 0 0
- 他有多愛正青哥,就有多恨倪正紅。他有多恨倪正紅,正青哥就有多恨他。 他們何至于到這個地步。 0 0 0
- 他一回頭,眼睛對上的是陳衍的胸口,又一抬眼,看見陳衍站在風里張著手臂,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活像個小濟公。 齊安東噗嗤一聲笑出來。 陳衍放開嗓子在北京凌晨無人的街道上嘶吼,聲音越來越大,調子越來越高。他叫著叫著眼角就濕了,成功的希望和絕望折磨了他太久。 在隔絕一切的尖叫和風聲里,他隱約聽到齊安東在說話、在笑。 他一定又在罵我了,他想。 然後他彎下腰,捧著齊安東的臉,把頭低到他面前。他汗濕的額頭和凌亂的短發遮住了齊安東的視線。“你干什麼?”齊安東皺著眉想呵斥他,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陳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映著他的倒影,就像他眼里映著陳衍的。 他的頭繼續低下去,濕潤的唇瓣擦過齊安東的眉心和鼻梁,吻住他的嘴。 0 0 0
- “陳衍同志,我們的緣分上天注定,舉世難尋,天生一對,完美互補,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美麗夜晚,我誠摯地邀請您和我結婚,從此以後不管貧窮、富貴、你洗碗還是我洗碗、吃魚還是吃蝦、睡沙發還是睡地板,我們都只有彼此,決不和其他人睡覺,決不和除對方以外的人傳緋聞,決不讓自己的名字和除對方以外的名字一起出現在熱搜上,你同不同意?”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