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閱讀在某方面確實比較像書呆子的消遣:這種習慣既依賴孤立感維系,又使之變本加厲。但小時候“孤僻”不代表你長大後必定嘴巴臭、人緣差。事實上,那可能讓你變得極其熱衷于社交。只是某些時候你會開始感到一股折磨人的、近乎痛悔的需求:好想獨處,好想讀點書——好想于那個社群重新建立聯系。 0 0 0
- 又回頭想,什麼是自我?雖然它不完全由你做主,阿茲海默症的斑塊或纏結會抹去它的印記,然而意志力卻可以有所作為,至少捍衛尊嚴。因此,意志力是構成自我的核心,而在某些人看來“無謂”的尊嚴恰恰就是“自我”的光輝。 0 0 0
- 我哀悼文學曾擁有的文化權威的凋敝,也悲歎一個如此焦慮的時代的開始。讓文本的樂趣難以為繼。我想不會有太多人送走家里的電視機。我也沒有把握自己可以撐多久而不去買新的。但是閱讀教我的第一堂課,就是如何獨處。 0 0 0
- 當時我不願父親冠上“阿茲海默症”的帽子,是在避免獨一無二的厄爾·弗蘭岑因一種叫得出名字的疾病而落得平凡。疾病都有症狀,而症狀無不指向我們人人一致的器官組成。它們表明大腦就是肉。而在我理應承認,沒錯,大腦是塊肉的時候,我卻似乎維護著我的盲點,擅自插入凸顯自我靈魂的故事。把備受折磨的父親看成器官症狀的組合,也會誘使我以描述症狀的用語來理解健康的厄爾·弗蘭岑和健康的我——把我們可愛的性格貶低為有限的神經化學協同作用。有誰喜歡這樣的人生故事呢? 0 0 0
- 這是個體在面對群體——關于群體的種種他總是禁不住知道得比想知道得更多——時難以解開的謎題:我想要獨處,但不要太孤單。我想和別人一樣,又與眾不同。 0 0 0
- 抑郁看起來就像是一種寫實主義,關乎整個世界的腐朽,尤其是你的生命的腐朽。但這種寫實主義只是掩蓋抑郁真實本質的面具面具後面是勢不可擋的與人群的疏離感。你越相信你的腐朽之路獨一無二,就越害怕與世界交涉;你和世界來往得越少,就越覺得其他繼續與世界來往的人,笑臉是如此虛假。 0 0 0
- 跟一個非常不快樂的人一起生活太難了,尤其是你知道自己必定是他不快樂的主因。 0 0 0
- 每個人的視覺都有名副其實的盲點,就在視神經連接視網膜之處,但我們的大腦卻始終如一地指示一個圍繞我們的無縫世界。我們斷章取義。我們在花卉圖案的椅墊上看到表情豐富的面孔;我們一直在填空。 0 0 0
- 原來我們認識中視作理所當然的事物屬性也都是脆弱。大腦是最複雜的事物,卻同時也不過是“一塊肉”;記憶不可信賴,有時無從分辨真假,柏拉圖曾哀悼口述傳統的式微和書寫造成的記憶萎縮,而現代口述的再起和書寫的衰落是否是我們的文化日益物質化而喪失莊重淪入庸俗的原因? 0 0 0
- 不讓記憶磨滅、用永恒的文字記下故事的意志,在我看來跟“人類不只是生物”的信念有異曲同工之妙。我想知道,現今文化之所以難抵唯物主義的魅力—我們愈發願意將心理學視為化學、個性視為遺傳學、行為視為人類演化過程中危急關頭的產物—是否真的與後現代口述的再起和書寫的衰落—打不完的電話、轉瞬即逝的電子郵件、對閃爍不定的電視堅定不移的熱愛—沒有密切關系。 0 0 0
- 現在他們都過世了,我不禁懷疑:人生真的逃不開人際關系嗎?二十五年了,我仍然找不到可以與家庭、忠誠、性、內疚,或與以上四者全都無關的工作環境。我開始覺得我永遠也找不到。 0 0 0
- 我們大腦最強的適應力之一,也是讓我們的灰質遠比任何已發明的機器聰明的特質,是我們能夠忘卻幾乎每一件已經發生的事。 0 0 0
- 如果隱私取決于對“不可見”的期望,那麼定義公共空間的,就是對可見的期望。我的“隱私感”不但會把“公”隔絕于“私”之外,也會阻止“私”進入“公”的大門。一旦覺得兩者的界限遭到破壞,我心里那只邊境牧羊犬就會苦惱地吠叫。這就是為什麼公共空間遭到侵犯,與隱私遭到侵犯的感受如此相同。 0 0 0
- 粗魯、推卸責任、欺瞞和愚蠢是真實人類互動的寫照:是聊天的素材,失眠的原因。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