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維也納,席德林咖啡館(施特勞斯) 他們與舊桌椅和發悶的舊音樂渾然一體,但個個都不再有當年在咖啡館里結黨的意氣。 環路上的歌劇院 戴曼點心店(兩個K,皇家點心店) 維也納就是經曆了那麼多,還是纏綿于享受中。它像一塊巨大的沼澤地,只要你走進去,就會陷進去。 0 0 0
- 其實能夠安息,真是很多人悄悄在心里盼望的歸宿。也許這就是墓地常常分外安祥、令人流連的原因。無論怎樣的人生,總是有些解不開的死結,有些致命的缺陷,死亡終于將人從那樣的人生中解脫出來。 0 0 0
- 維也納有如此華麗的女人,如此的頹廢和緊張,如此的精致和脆弱,她像沉重的水晶吊燈一樣,閃爍著照亮了別處簡單的人生。同樣的一生,在別處,一餐粗茶淡飯就過去了,這里卻是無盡的盛筵。 0 0 0
- 生活也是真的,但不是那樣的真,生活也是美的,但不是那樣的美,生活也是善的,但不是那樣的善。幻想與現實之間,就是相差了這樣微妙而致命的、令人感傷的距離。 0 0 0
- 牆上嵌在描金的枝蔓與貝殼中的鏡子,已經天長地久地發了黃。大理石的咖啡桌面上,有被年複一年的新杯子底磨出的細紋。斜斜地貼著桌面望去,那上面靜靜蟄伏著成千上萬的劃痕。從歐洲最好咖啡的精益求精,到戰爭時期代用品的粗劣,杯中物已經早早化為某人在某年某月加快的心跳,但杯底的劃痕仍舊留著。 0 0 0
- 那些充滿網是很記得博物館,那些充滿未知陰影的教堂,是的,它們的確總讓我想到子宮溫暖的內部,……那些陽光遍地的,有時回蕩著鍾聲又有時回蕩著歌聲的廣場。那些懶洋洋,無須整個吃飯的過程都挺直後背的小飯館。那些咖啡館靠窗的桌子,是的,我還記得那些桌子上別人撒下的窸窣作響的砂糖。那是種無意的甜蜜,盡可以想象那是茨威格留下的,或者弗洛伊德的病人,或者剛從東柏林逃亡的詩人,或者將被生活碾成碎末的畫家。咖啡館桌子上的砂糖末,可以是一部完整的歐洲心得。還有充滿了孜然香的阿拉伯碎肉餅攤子,十八世紀倫敦老房子里充滿耗子尿氣味的舊書店。 0 0 0
- 或者我想成為那些內心生活非常細膩而且神秘的人中的一個。我從小就對自己的心思不知所措。它們那麼多,那麼容易變化,那麼容易激動或者厭倦,它們不服我管,常常那麼不得體,嚇得我只能緊緊地閉上嘴。它是一個獨立的存在,有時與我的理性全無關系。說起來真是荒唐,也不負責任。但我常對它沒有辦法,這是真的。在弗洛伊德的書里,這樣的心靈不光得到了尊重,而且可以成為通往潛意識的隧道,他們簡直因此而成為材質特殊、可以引以為驕傲的人。那些在弗洛伊德診所的臥榻上仰面躺下過的女人,雖然常常攪得他焦頭爛額,但她們再也不用自卑了。 0 0 0
- 柏林激勵你上進,而且給你機會,維也納鼓勵你細膩,怎麼細膩也不過分。……在維也納你可以無窮無盡地翻檢你的潛意識 0 0 0
- 我發現自己心里的極樂世界還悄然閃爍光芒,如同鏡子大廳里無窮的反射與交相輝映。事實並沒有打消它,而是將它變成純粹的幻想,與現實生活撇清了干系。有時我遠遠地在噴泉那兒望著這淡黃色的巴洛克宮殿,牆壁上那幾百扇緊閉著的窗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自己的希茜的故事在窗子後面交織著現實與幻想。這就是我終于建立起來的,我的歐洲。 0 0 0
- 一個人,在大半年辛苦工作以後,帶著來自海外的版稅,背上相機和暈動藥,遠走他鄉,沒有旅伴,沒有導游,有時甚至連自助旅行的書都沒有,憑著一張地圖,或住朋友家,或住雞毛小店,直到將可以用的版稅用光,然後回家,再開始新一年像江南的水牛那樣辛苦地工作。實在是因為沉迷,如同獨自一路沉到深沉海底的那種孤獨,緊張,窒息,恍惚和極端的自在。 0 0 0
- 在柏林想維也納,那真是極自然的事,也是極放任自己的事。柏林硬,維也納軟。柏林嚴肅,維也納妖嬈。柏林激勵你上進,而且給你機會,維也納鼓勵你細膩,怎麼細膩也不過分。在柏林你不得不讓你的意識很合乎邏輯,盡可能的理性,做一個有秩序感的人。在維也納你可以無窮無盡地翻檢你的潛意識,將一切乖張的行為統統推給它,自己則可以體面地全身而退。在柏林得做個一板一眼負責的人。但在維也納,脆弱和崩潰本身就是正當的理由。有了弗洛伊德和他的病人,茨威格和他小說里的女人,克里姆特、瓦格納和他們那些陰郁的、充滿情欲的金色曲線,千奇百怪的隱衷都可以得到寬恕。 0 0 0